新華社記者楊維漢

沒有通訊信號、沒有電視節目，不見島嶼、陸地，中國“大洋一號”科學考察船正行駛在茫茫海天之間。這艘中國功勛科考船去年１２月從青島起航來到西南印度洋，執行中國大洋科考第３９航次科考任務，尋找海底金屬硫化物礦藏，開始第三航段的艱苦航程。

隨船采訪的新華社記者與科考隊員、船員們一起領略海上漂泊的苦、辣、酸、甜，深切體會到“同舟共濟”這四個字的重量。

苦——暈船，人人都要邁過的檻

搖擺的船讓每個人的行走都像在打醉拳。

４月上旬，在大氣旋和強冷空氣作用下，作業海區的風力達到１１級，掀起狂浪。“大洋一號”也要“看天作業”，安全起見，必須暫停作業，臨時躲避風暴。

“站著就頭暈，只有在床上躺著。我們就像元宵餡兒一樣，被搖得在床上滾來晃去，”科考隊員們雖然難受，依然開著玩笑。上下顛簸、左右搖晃，突然身體會有失重懸在半空的感覺，馬上又被床板硬硬托住，一陣陣惡心不斷襲來，頭疼令人苦不堪言。

船長徐巍巍在第三航段新隊員上船時，就打了暈船“預防針”。他說：“大家都會暈船，只不過程度不同。老船員也暈船，但很快就能適應。新隊員們剛上船，有的是第一次出海，必須要過這一關，當然也不用緊張，適應了就好。”

顛簸的夜晚更是無法入睡，人會被暈船折磨得迷迷糊糊。伴隨著各種物件側滑、滾動和摔落在地的刺耳聲音，即使睡著，也會被突然嚇醒。有的隊員干脆把床墊搬到底層實驗室，因為那里搖擺的幅度小些。

辣——安全百件事，一件不能少

“大洋一號”船上留存著一個奇特的公式：１００－１＝０。就是說安全工作百件事，少了一件都不安全。船上嚴格的安全規章制度，透著一股“辣味”。

艙內違規接電源線和使用大功率電器，扣５分；甲板作業時未戴安全帽、手套等，扣５分……公告欄中的《調查隊員考核及評優管理辦法》時刻提醒大家，繃緊“安全”這根弦。

風大浪急，整艘船搖擺不定，船上各種設備設施難免出現異常和閃失。船員巡視機艙、科考隊員巡視實驗室，全員２４小時不間斷輪流上崗巡視值班，發現險情及時報警和排除。

海上行船最怕火。“巡視實驗室不是到點在巡視記錄上簽個字就完事，而是要用眼看有沒有煙霧、用鼻子聞有沒有異味、用手摸摸設備是不是過熱、發現異常情況會及時處置和報警，防止險情擴大，”裝備助理、“老大洋”崔運璐講起安全巡視條條在理。

出海三分險。上甲板干活兒，是高風險工作。比如被甲板上大型儀器設備磕碰到身體，后果不堪設想。而且海浪還會突然從船尾低處、側舷沖上甲板，一定要防范人被海浪卷走。戴好頭盔、手套，穿好工作服、救生衣和鋼頭工作鞋，再上甲板作業，不能嫌麻煩。

消防演習、逃生演習、放收救生艇演練、防海盜值班……一絲不茍的嚴格要求，一切按照規程來辦，成為每個人的自覺行動。

酸——想家的時候，奮戰在一線

船如果失去動力，就如同人沒有了心跳。輪機部的船員２４小時輪流守護的是“大洋一號”的“心臟”——主機，為全船提供動力。作為輪機部的領頭人，船上“老軌”（輪機長俗稱）張福龍責任壓力之大可想而知。

輪機部的１１位師傅已習慣了整日與狹窄的樓梯、高溫密閉的空間、巨大的噪音為伴。

“俺家小孩是３月２６日出生的。當時正忙著修機器，我也就沒和大伙說，”張福龍在機器修好后才公布這個喜訊。大家回想起來，２６日一整天，張福龍一直在機艙里搶修設備，絲毫沒提老婆孩子的事。

“老婆生孩子，你不在她身邊照顧，她不怨你？”有人問。

“既然選擇了這個工作就沒啥可埋怨的，她理解，”張福龍邊說邊憨憨地笑了。

沒有陪伴孩子出生，畢竟是件憾事。這樣的憾事在“大洋一號”上并不鮮見。執行任務期間，船員李芳的父親、岳母相繼去世；科考隊員李兆學岳父去世；醫生張健岳父病危住院；裝備助理崔運璐在上船第二天得知妻子懷孕……但他們卻遠隔重洋無能為力。

思鄉與親情是大家心中無法割舍的結。在“大洋一號”的春節祝福寄語中，有人寫到：“想想，國內一定是爆竹聲聲；這邊，舷窗外風高浪急。遺憾嗎？心酸嗎？會有的，但這就是我們的選擇，這就是我們的職業。”

甜——收獲成果喜笑顏開，大洋生活不乏味

科學考察，看到成果當然是最開心、最甜蜜的時刻。電視抓斗從幾千米的深海獲得寶貴樣品；地質組、生物組、化學組甲板取樣，隊員們興奮而忙碌著；深海拖體的攝像鏡頭捕捉到海底富含硫化物的高溫熱液活動區“黑煙囪”的蛛絲馬跡，航段首席科學家蘇新喜上眉梢。

工作之余，科考隊也想方設法調節大家的生活。集體包餃子，大家其樂融融，暫時忘記了顛簸和暈船；大洋論壇上，不同單位、各個學科的隊員走上講臺分享知識；甲板籃球賽，隊員配合默契、生龍活虎；攝影比賽，大家踴躍投稿，記錄生活……船政委張寶明說：“和睦融洽、友愛寬容，就是‘大洋一號’所要營造的氛圍。一艘船就是一個大家庭，情感是親密無間的黏合劑，只有在這種氛圍中，才能保持良好的工作狀態。”

當船上的綠葉菜越吃越少的時候，大廚們就會用淡水來發豆芽。纖細的豆芽在汪洋中一條漂泊的船上成長著，雖然嫩弱，卻是生機盎然……